白日梦是第一要紧事。

【摘星记】冷嘎措

·保持无意义交谈/保持思考

·像拍电影一样讲故事会有奇妙发现!

 

 

“穿过旷野的风,你慢些走。”

 

 

我背着包钻进车里,搓着手,看着不远处马嘉祺在冷风里收三脚架,没有丝毫的内疚感。

“这儿好冷啊。”

马嘉祺拉开车门的时候我说。

“废话,你以为你面前是火焰山?”马嘉祺发动了这辆大越野,空调嗡嗡地转起来,对温暖的期待终于让我的脖子伸到了正常的长度,“我同你说过冷嘎措很冷的,你偏不信。”

 

“你说在四川嘛!”我不满,说实话,我也算个四川人,在潮湿盆地生活了四五年,从来不知道这里也有雪山。“我说的是川西高原,高原有雪山很正常啊。”马嘉祺攥着方向盘,他头顶又有一撮小毛毛飘了起来,看得我很想很想把它摁下去。“那赤道上还有雪山你怎么不记得?”

 

我不想回答,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真的很没必要。我跟马嘉祺是高中同学,他大学学了编导,时常要到处跑找素材,碰巧我也喜欢摄影,所以他每次出去都会把我也叫上——哪怕我修的是他最讨厌的数学。这次他想拍一部和宗教相关的纪录片当作期末作品,我正好躺在家里没事就和他结伴一块儿,可现在我觉得还不如呆在家里,在融融暖气里拼拼图打打游戏,我一定是脑子让驴啄了才来这冰天雪地陪马嘉祺受冻。

 

等会儿,驴好像不叫啄?算了,我正傻着呢。

 

“丁程鑫?开小差呢你。”马嘉祺从前排伸了只手敲了敲我,我回过神说没有啊,他翻了个白眼说那你说我刚刚说了什么。

 

......啊?

 

“我说这儿比较偏,晚上只能委屈你一下,住青旅了。”马嘉祺正偷偷地试图从后视镜里瞄见我的脸色。我撑住头,眼睛随着他挂在车前的一个小佛像挂件划来划去:向左、向右——我其实住哪儿都无所谓,我看上去难道很像一个被惯大的宝宝吗?我撇了下嘴,说没问题啊。

 

第二天我们去佛学院看辩经,这是我们此行非常重要的一站。“他们辩经用的是什么语言?普通话吗?”我看着眼前的黄墙白路,这条路曲折蜿蜒,每一个转角都能发现特别的美丽景色,“他们属于藏传佛教,教授课程和平时生活还是讲藏语的。”马嘉祺望着彩色的佛学院大门,“这个大门和我在拉萨看到的佛学院就不太一样,这里的色彩更鲜艳,也许因为深居内陆,心中的悲哀与苍茫要少一些,与世俗接壤的要多一些,所以才造就了这样更跳脱的搭配。”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,马嘉祺在很多时候很脱离社会,爱讲一些主观思考,这也是我眼里他最迷人的地方。

 

“他们的手势都代表了什么意义?”辩经场不允许拍摄,手机除外,而我和马嘉祺为了体验脱离数字世界的生活特意把手机留在了车里,便遗憾于不能记录下辩经的宏大场面——一群穿着红色袈裟式长衣的平头少年们,或坐或站,一边拍手一边大声输出自己的思考成果——尽管我并不能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。“额...惭愧,我其实还没来得及研究他们不同手势的意义,不过站着的是问问题的,坐着的人则要回答他的问题,这个我知道。”

马嘉祺挠了挠脑袋,他学过藏语,所以我想我该问问那些男孩儿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,“其实会藏语和能理解是两回事,就像今天这场辩经,你如果找一个普通藏民来听,他也不一定能听懂。为什么呢?因为辩经是有它自身的一套思想体系的,关于单纯的思想,在我们没有学习过之前,是没有办法理解的。”

 

我大概能理解,就像我跟马嘉祺吵架的时候,他有时候压根就不明白我在气什么,因为我把旧账新帐一块儿算了,他能理解才怪——虽然我骂他也是用的普通话。“但是总得来说,我觉得不会藏语的人会比会藏语的人跟适合听辩经,因为你对这些不了解的语言存在一种天然的敬畏感,反而能获得更深刻的体验。”睡前,马嘉祺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,我在黑暗里翻了他一个白眼,不知道他看没看到,反正他轻轻笑了一声,说快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去看贡嘎雪山呢。

 

贡嘎雪山是我们此行的高光点,出发之前我上网搜了不少照片,每张都美的让人窒息。可实际站在它面前,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,白雪覆盖在山头上,耀眼的金色给天地重新打开了一扇门,那一瞬间我好像已经忘记了呼吸,偶有几缕飘渺云烟从我的眼底升腾起来,互相拉扯着走远。马嘉祺在我前面不远处扶着三脚架,这是一处当地人开的小咖啡馆,支出来的小阳台是观赏贡嘎雪山的绝妙地点,所以不少摄影爱好者都会来这儿。

 

日照金山的景色存在的时间并不长,我走上前把咖啡递给马嘉祺,他侧头看了我一眼,说,咱俩聊聊吧。

 

“啊?”我不太理解马嘉祺的脑回路,真的。

 

“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。”马嘉祺的脸上映着太阳的光,以这个我听到了想要给他一拳的句子开头。“我从小就不太认真,不喜欢学习。今天、明天、昨天,我喜欢把它们混为一谈,日子胡乱着过,我妈因此说我没条理,我非犟,跟她说这叫创造性。”

 

原谅我不小心笑出声,因为我以前也这么跟我妈顶过嘴,当然,结局是被我妈拿着饭盒敲了一顿脑袋,挺痛的,后来我就再也不敢跟我妈吵架。但很明显马嘉祺并没有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,他说,他妈也确实很珍惜他的创造力。

 

“她给我报了很多补习班,架子鼓、钢琴、声乐、舞蹈......好多好多,她认为艺术就是创造力的代名词,而系统的课程,能给我的任性框一个界限,可以让我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放肆。”

 

“那你很棒啊,每个都学得都很不错。”我看着他,说实在的,我不敢拍胸脯保证我绝对了解马嘉祺,他很多时候比起和众人一起熙熙攘攘更愿意一个人缩在角落,脸上变幻些我看不懂神情。

“花拳绣腿的东西,学得好用处也不大,”他回头看着我,灿烂阳光把他的脸勾勒得很柔和,我眨了眨眼,“都是半吊子功夫,我没法把它们当作职业。我在选编导之前犹豫了很久,我在想我未来能靠这门...嗯…功课成为什么,导演吗?可世界上导演那么多,我该怎样才能出名,能保证我拍的东西次次都有人看?”

 

我收敛了脸上有些随意的表情,我没有想到他会纠结这个。马嘉祺在选专业的时候问我他该选编导还是设计,我说当然是编导啊,他问为啥,我说你不是喜欢拍照吗。

 

喜欢就去做啊。

 

“所以你那天跟我说完这句话,我其实愣了很久,我好像一直把自己归于那类「大众化的小孩」,总是存在于父母的满意值以外,永远完不成自己的目标,在惋惜和责骂里成长着,身不由己言不由衷,自己的选择在父母眼里都是任性,和别人定义的成功不沾边。但你不一样,丁程鑫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你可以一直做着小孩,理所当然地喜欢,明目张胆地厌恶,做着自己想做的事,又总是做的很好。”

 

我不同意。我能做得好是因为我确实喜欢它们,我在为热爱打工。我们在这世上过一辈子,其实能真正自己选择的机会很少,我从前问我妈为什么不经我的允许就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,我现在很庆幸我妈当时听见这句话没给我一巴掌。出生无法选择,可在有了自己的意识以后,你是否能坚定原始的选择也尤其重要,不被他人错误的“指导”左右,做喜欢且合理的事,那才算不白过。

 

风把马嘉祺亚麻色的头发吹起几缕,他在风里显得很温柔,我走神了一瞬,“别这么说,每个小孩从离开妈妈肚子那一刻起就脱离了靠「寄生」而生存的状态,想怎么长想长成什么样完全靠你自己,”日照金山已经消失了,其他前来摄影的人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这个小阳台,只剩我和马嘉祺面对面,看着对方的眼睛,他身后是群山,我身后是玻璃倒映出的群山,不严格的说,我俩正看着同一片风景,“成长是一件很私人的东西,马嘉祺。在《无声告白》里有一句话,他说我们终其一生,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,找到真正的自己。”

人生和考试不同,正确答案是靠自己过出来而不是早早写在纸上的,你在这一趟探索中会发现无限乐趣,打破常规很多时候成为常态。这世界上路可太多了,总要有人走一走,不需要任何向导,遵从内心就是最大的保护。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生命平衡的一种状态,适当的任性会让生活更有活力,适时的收敛保证了心中情绪的安稳,平衡,这很重要,不管在哪个层面,不管在人还是在事在物。

 

所以我说,马嘉祺,你该做自己喜欢的选择,别后悔就行。

话音刚落,他却笑了,笑的脸圆圆牙尖尖,一双小眯眼,很像他养的一条叫六斤的柴犬。“你昨天看的电影是《无声告白》嘛?很好看吧?你好像也很感慨呢。”我说是啊,我刚刚说的那么哲学,你都不惊叹一下?

“其实,比起惊叹,我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。”马嘉祺没什么征兆的凑近我,天光已经很亮,远处的山峦顶着白帽子,山体却是和天空一样的透蓝,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像一幅处心积虑的艺术催眠装置。“我昨天翻到了《刺客伍六七》,电影里有一句话,我实在忘不了。它说「我只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说出來,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意。」你会知道吗?丁程鑫,如果昨天没有那场电影,今天没有这场聊天,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开口说,我很喜欢你。”

 

我无比庆幸现在这个阳台上除了我们俩已经没有别人,不然我快速变红的脸可能会把人家吓一跳,“你怎么...这么突然!”他摆一幅无辜脸,“突然吗?我特意做了好多好多铺垫的啊。”

 

“那...你这个地点也太随意了吧!”

“拜托...丁程鑫,贡嘎雪山给你撑腰诶。”马嘉祺腿去了刚刚开口说出的局促不安,我的表现好像已经够明显了。“那你呢,怎么说?”他臭不要脸地揽住我的肩膀,“别动!”他定住不动了。“好吧,我其实...也喜欢...”

没等我说完,马嘉祺就大笑一声,那声音和他平时的稳重形象太过不沾边,让我一瞬间被他吓得愣住。他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,阿程你也喜欢我吧。

 

“所以你还是要勇敢一点,喜欢就说嘛。”回程的路上我往他嘴里塞了一片橙子。

“我对你,已经够勇敢的啦。”

“要保持下去!”

“好好好...(嚼嚼嚼)”

“诶对了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开导你的时候说的话是不是很哲学!是不是是不是!”

“是啊,我也很奇怪,你不是学数学的吗?”

“我们导师说,如果遇到麻烦的问题,可以试试像个哲学家一样思考。”

“哦~那我们俩的感情问题,在你这里也属于麻烦的问题嘛?”

“...?”

 

 

end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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